夏暴羽的綺思狂想斷層 Stormyfeather

　　養一池魚，是件充滿生活情趣的事。充滿活力的魚苗在水草間悠游，動作總是那麼的流暢；看那一旋身帶起的水波渦流。後退時的尾鰭輕擺如飄帶，愜意地令人神往，似乎可以理解「濠梁之辯」中莊子說的「我知之涘上矣」的真諦。熱到感覺自己快融化成一灘油的夏天，我喜歡盯著魚缸出神，想像自己化身為魚，一擺尾鰭駕御清涼的水流托我進退，輕吐出的氣泡帶走體內的熱度，換水機具的運轉聲在頭頂悶響，潺潺水聲細碎地敲在水面上，閃爍的泡沫漂浮著。

　　記憶裡的第一缸魚來自夜市受小孩歡迎的金魚攤。易破的紙網撈了又撈，一袋各種花色的小魚就這樣進駐家中養著浮萍的水缸，不知是移缸水質出了問題，亦或夜市的魚苗飽受經下而體質虛弱，翌日便有一條黃魚失去動力地漂浮於水面，接著第二條、第三條‧‧‧‧‧‧缸中的「魚口密度」不斷下降，那年冬天，那缸魚全成了庭院中的堆肥，徒留水面上的品字萍渾然無事地綠著。

　　後來的第二缸魚來自髮廊老闆娘的無心插柳。孔雀魚苗在媽媽帶回的袋子中扭動、閃動著繽紛的光彩。我揉搓著海水魚專用飼料，帶著鹹鹹香氣的碎片落下，魚苗試探性地啄了幾次，突地蜂擁爭食，我泛起一股成就感。孔雀魚長得極快，一陣子後魚缸被各種閃動的色帶充斥，藍紫色、藍綠色、金黃色、帶點黑斑的紫紅‧‧‧‧‧‧流動著雷射唱片般的光芒。還來不及問老師關於魚的遺傳岐異，孔雀魚紛紛鼓起了肚子成為準孕婦，我無奈地切割飲料杯準備「待產區」，看著擁擠起來的小魚缸，我開始有些明白當初老闆娘分送魚苗的心情。

　　讀過奇幻小說描述一條小龍魚「龍欸」，被一個初立事業的年輕老闆當作「鎮廠之寶」，因為無力準備特殊的活餌，「龍欸」漸漸習慣吃普通的「高夠力」飼料。歲月流逝，「龍欸」修出靈性，而老闆漸漸老去，不再忙於事業的時光，他對著魚缸喃喃唸著妻子仍在世時的點點滴滴，「龍欸」吐著泡泡，嘴一張一闔地像在回應‧‧‧‧‧‧直到有一天，老人倒下，被慌亂的兒孫送進醫院，卻再也沒有回來。當老人的兒子返家，只見幾粒飼料吸飽了水沉在缸底，連同翻白肚的「龍欸」，忍不住淚：「龍欸，你怎麼跟著老爸走了‧‧‧‧‧‧」其實「龍欸」的真身躲在頂樓花園水池中哭泣，大顆大顆的淚融進水中：「嗚‧‧‧‧‧‧我不要這樣啦‧‧‧‧‧‧老婆婆走了，現在老公公也丟下我‧‧‧‧‧‧」我闔上書，眼眶微濕，專家說，金魚的記憶只有三秒，一切對牠而言都是船過水無痕；對於這廣闊的世界而言，我們一生的記憶是否也短如金魚的三秒鐘，一切終將湮於遺忘？

　　凝視著魚缸中的血鸚鵡追逐、碰撞，而思緒仍在浮想連翩；事的，我愛養魚，再腦海中養了一池名為靈感的魚，以我所見所聞為食，生生不息地繁衍各式綺想，悠游於眼前、耳邊和筆尖，自在地形成一片多采多姿的魚缸造景。

附註：那條神奇的龍魚收錄在蝴蝶的小說＜長春＞裡，附上連結：http://seba.pixnet.net/blog/post/27598996　有興趣的可以到夜蝴蝶館觀看全書線上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