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生存,掠食者追逐獵物,為了繁衍,動物在生殖季節理追逐伴侶;為了停止時間,夸父追逐遠遠落下的夕陽;為了學習,後人們努力追逐先人的腳步,推展著由舊而新的路。為了不同的目的,每個生命進行著自己的追逐或被追逐。
為了知識,科學家以有涯之生追逐著無涯之知。燦爛的夜空,人類因為崇拜而紀錄了天文學的第一筆星輝;壯闊的海洋,人類因為使命而征服了地理學的第一道洋流;在前人的熱切追逐中,我們在文明的花園裡種下株株蓊鬱葳蕤智慧之花。為了藝術,無數的藝術家投注他們的時間,去追逐「美」的身影;達文西練習了無數次素描,終於掌握到蒙娜麗莎那抹神秘微笑的弧度;即使失聰,貝多芬仍不放棄追逐心目中希聲的大音;佩脫拉克以一首又一首的十四行施頌讚愛情、生命和這美麗的世界,每個藝術家以自己的途徑去追逐,在傑作接近完成的時刻追逐繆司女神掩在羽翼後的微笑。
有人以小狗追逐自己的尾巴比喻追逐幸福的人,事實上,只要微笑著向前行,幸福自會一路相伴。我不追逐名利、財富或長生不老,而是追逐所經歷過每個當下的美好。多數人善忘,記不住流淚的原因也憶不起為何歡笑,日子就這樣無聲地流過;而我不甘於遺忘,站在思緒的河流中用密密的篩一淘再淘,捕捉那些閃閃發亮的記憶片段,冶鍊為胸前的鍊墜;我相信著關於補夢網的傳說,望那些自枕邊逃出的夢境在網上結晶,以製成美好過往的乾燥花。我用我的記憶力,追逐著自身邊流轉而過的歲月。
我追逐著文句的美麗,以我啖食書山仍飢渴的眼,追逐一篇篇安定人心的文章。當文勝質或質勝文的論戰詆毀了創造的本意,那文學的遊戲主義或模仿主義,不過只是個包袱,裝載沉重規矩的大石。於是,志得意滿的狂妄被拓印成憤恨難平的傷感,所謂的抒情文青淪為空具形式的堆砌詞藻。我有些氣餒如此失敗的追逐,但我仍繼續鼓翼飛翔,朝著更成熟的語句和境界前行。
當我因疲憊停泊,暫歇我痠軟的翅膀,我會回想著我一路上的追逐,溫習每個發光發熱的片段作為續航電力。這一路漫長的追逐,辛苦但值得,我想我仍會義無反顧地追逐下去,而不失本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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